【楼诚同人】【但以】第十章 解释春风
但以楼诚陪暗夜
第十章 解释春风
By 寒~(我回来了我回来了!)
01
大姐打电话来叫明诚回家吃饭。
但她在电话里补了一句:“告诉明楼,没有我的允许,不许回家!”
明诚抬头看了大哥一眼,有些为难。大姐似乎听明白了,又说了句:“桂姨做了一桌子好菜,我一个人吃不了。”
一桌子菜!好菜!
明诚努力抑制住眼睛放光的冲动,可怜巴巴地看着明楼。明楼苦笑着看着他,一面兀自感叹着大姐还是不肯原谅自己,一面又好笑阿诚的反应,他只得点点头,让他回去了。
得到首肯的阿诚挂了电话立马飞了出去,似乎晚了一分钟,一桌子的菜还能没了似的。
明楼在办公室里取笑了阿诚一会,很快,他就笑不出来了。
死间计划进入了收尾部分,一切都很顺利,除了那个疯子。
疯子死了。
此前明诚告诉他,明台拿着于曼丽那张照片时的反应,明楼的心里猛的一酸,他理解,他太理解了。这是丢了半条命的感觉。
明诚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明楼的反应,还问了句:“大哥,如果我也殉国了……?”
即使知道他这句话只是假设,明楼的头还是狠命一疼,如果再丢了你,那就是丢了整条命!
明楼起身,去柜子里拿了一瓶酒。然后他的手突然停住不动了。
马提尼,调酒师普遍爱好用口感清淡的琴酒作为基酒,王天风却偏偏喜欢用伏特加,早些年在巴黎的时候,明楼倒是经常喝他这种别出心裁的调酒。明楼在柜子里找了找,找出一个明诚偶尔兴致来了会拿出来用一下的雪克壶,他往雪克壶里加上四份伏特加,和一份苦艾酒。他懒得用搅拌法,就直接拿起雪克壶摇和,他也知道摇晃会减弱酒的劲度,也会导致马提尼看上去没有那么的清澈透明。
明楼一边摇着雪克壶,一边想,都乱成这样了,哪来的纯粹透明。
在巴黎,王天风把雪克壶咣的一声放在桌上,通过内置的过滤器把冰块过滤掉,倒出一杯调制好的马提尼,明诚帮忙往倒三角的高脚杯边放了半片柠檬。王天风喜欢这种自然而深奥的感觉。但他却不是个能静下心来品酒的人,一口喝掉半杯马提尼,就从桌旁拎出一把莫辛·纳甘步枪,说:“出发!”
现在,再没有人,在他面前左手端着高脚杯,右手拎着莫辛纳甘了。
伏特加的劲有点大,明楼放下杯子,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,他从没觉得,他的办公室原来这么大。
以往,办公室里,总有阿诚,办公室外,总有汪曼春。
这两个人,一个回家了,一个,在牢里。
明楼愣了愣神,从椅子里站起来,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,抓起电话拨了个号码:“备车,去宪兵司令部监狱。”
监舍内外是鲜明的对比。明楼衣冠楚楚,汪曼春被剥去了华美的大衣,脸上也没了往日的妆容,她的头发散落着,眼神空洞地抱着双腿。
“曼春。”
“我从来不知道,”汪曼春说着,眼里的泪早就流干了,此刻只抬起空洞的眼,若有若无地望着明楼,“原来最想我死的人,是你。”
“曼春……”
“师哥,你还记得那年,你说过,此生非汪曼春不娶么?”
明楼的确说过那样的话,他是真的爱过她。那时候他们都还小,汪曼春不过才十六岁。她很聪明,却总是喜欢粘着明楼。明楼也乐得被这样聪明美丽的女孩子缠着,一来二去,说从没有动过心,那必然是假的。
“我记得。”
“师哥,你是骗子。”
“不。”
“你是骗子!!!”汪曼春突然激动起来,从床上跳下来扑向明楼。
明楼并没有躲,任她扑到监舍的栏杆上,她隔着栏杆抓着明楼的衣服,反复说着:“你是骗子!”
“不,曼春,我没骗你。”明楼到了此刻,还用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,“我至今未娶,也将终身不娶。”
汪曼春有些愣住了,她差点就要相信自己是幸福的了,她差点就要以为,眼前这个人,是来救她的,好在很快,她就不再做这种白日梦了,她说:“你为什么要害我?”
02
明公馆少了两个人,一下子竟也冷清了下来。
明诚坐在桌边握着筷子,心下想着不久前,大姐硬是要给他过生日,那时候一家人还能围着桌子,有说有笑。
“阿诚,来,多吃点。”大姐不住地给明诚夹菜。明诚望着碗里很快就堆起来的小山,他笑了笑,他也知道,大姐心里苦,她只是把对明台的想念和疼爱,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而已。
尽管知道,明诚还是笑着说:“哎,大姐。”他在大姐面前,就是一副孩子模样,虽然做不到明台那样干净明朗,也尽量不像在外一样锋芒毕露。
“嗯,我们阿诚最听话了!”明镜说着,她也想到了前些日子,一家人围着桌子和和美美的样子,她记得那时候,她对着明台说:“阿诚可比你听话多了!”
她的眼泪又止不住了,手上还夹着菜,绿碧玺的戒指在她的手上,抖得格外晃眼。明诚见状放下筷子,抬手缓缓慢慢地,生怕惊动大姐似的,把她搂在了怀里。他用自己的温度宽慰着大姐:“大姐,还有我。”明诚顿了顿,复又说了一遍:“还有我们。”
明镜知道他指的是明楼,她哽咽着说不出话,就倚在明诚的身上哭。这个孩子长大了,不再是小时候,被折磨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了,他是个可以依靠的,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一样的,男子汉了。
这样想着,明镜心里有了些欣慰,终于缓过来些,她说:“你们三个都不听我的话,都骗我,为什么你们都走上这条路了呀!”
家里有桂姨,明诚一边暗自提醒着大姐说话留着神,一边把话圆回来:“是啊,我和大哥走上政途,那是汪主席和周先生的盛情,可是明台,他一向是最听话的,这次……”
“这次就把命给搭了进去。”明镜听懂了明诚的意思,顺着他的话往下说,但这一说,好像明台真的故去了一样,她又泣不成声了。
明诚也不再说话,他动了动身子,离大姐更近了些,他把大姐迎面抱住,脸也贴着大姐的脸。大姐的眼泪刚好可以滑进明诚的脖子里,滚烫的,把明诚的心都烧了起来。
这样的日子,这样的方式,还要多久……
“曼春,害你的人不是我。”明楼此刻还在监狱,对着汪曼春,“是你自己。”
这句话是真的,多少次,明楼都一个人反复念叨着“卿本佳人,奈何做贼”,明诚往往在一边听着,不说话,也不评论,像是没有听到一样,但他知道,汪曼春在大哥心里,是有分量的。
明楼十分可惜汪曼春走到今天这一步,如果她还是当年那个小师妹,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嚷着“师哥,师哥!”的小师妹,他此刻的心里,估计得分外内疚吧。
好在,她已然成了一个杀人机器。
“是你!”汪曼春歇斯底里地喊着,“是你!杀我叔父的也是你!那是你的老师啊!”
汪芙蕖还真不是明楼杀的,那是明台回到上海,送给汪曼春的见面礼,只是此刻,明楼一股脑地全部认了下来,他说:“他是我的老师,可他是卖国贼。”
“那你是什么?”
这话一出,明楼一时竟无法回答,他被汪曼春给堵住了。半晌,他才说,“我也是。”
“你怎么不去死!”
“我总是会死的,曼春。”
明楼言罢,推了推金丝眼镜,转身离开了,他不忍再看汪曼春一眼,仿佛再看一眼下去,他的内心又会萌生出许多的不舍。他的眼里像过电影一样,闪回着当初那年,那时候的汪曼春,一身短袄长裙,齐耳短发,穿一双搭带布鞋,不施质纹,不戴昝钗,朝阳一般的学生模样。
那时候明楼也不大,汪曼春经常让明楼骑自行车送她回家,自家的汽车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,当时明诚还嘲笑他们,身后若再多几辆车,下学的路上,简直像是迎亲的车队,汪芙蕖随即开玩笑说,要派汪家的车队去凑这个热闹,闹得汪曼春一阵脸红。
人生若只如初见,何事秋风悲画扇?
等闲变却故人心,却道故人心易变。
“我总会死的,曼春。”
大姐在明诚怀里哭得累了,她起身,抬手抚着明诚的脸说:“大姐这一生,最怕的就是失去你们。”
明诚望着大姐满脸的泪,他的心里也有些酸楚,他说:“大姐,我明白。”
“你明白,你那个大哥,他明白么?!”
“大哥……他也明白。”
“他不明白!”一提到明楼,大姐就咬牙切齿地,“他若是明白,他就不会这样对明台!”
“大姐,大哥也是没有办法。”明诚宽慰着,声音逐渐小了下去,“我也没有办法。”
“阿诚,阿诚……姐姐只有你了……”
“姐……”
回去的路上,明诚反复想着大姐那句“姐姐只有你了”,他突然觉得,身上的担子,又重了些。大姐经过这些事,更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。
明诚开着车,驶在霞飞路上,他想着大哥可能没有吃晚饭,就绕了些路,开到了一个小店门前。
他真的给苏婶买下了一个店铺。
兵荒马乱的,物价一天一天的飞涨,明诚办事又向来爽快,说干就干。苏婶收拾店铺的时候,眼里的泪硬是没有忍住,这是她辛苦一辈子,都挣不来的。
“苏婶!”明诚还没有进门,就招呼着,“还有馄饨么?”
“阿诚什么时候来,都是有的!”苏婶见到明诚,高兴地把他往店里迎,“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?”
“想吃苏婶包的馄饨了!”
其实明诚在家里吃得很饱,桂姨的确做了一桌子好菜,这是明诚唯一承认的,桂姨的优点了。
明诚从车里拿了保温盒下来,苏婶一看就知道:“这是给你大哥带的吧?”
“苏婶还记得我大哥?”
“当然!他是明家的大少爷嘛!”苏婶说着,“我在报纸上经常看见他,阿诚你告诉我,明大少爷,是不是做了汉奸了?”
“他和我一样。”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苏婶笑得像是冬日里的阳光,明诚也满脸笑意地坐在店里等,他觉得,这才是人生,平平淡淡的,如果没有门外的战事,这样的日子应该十分好吧。
湖畔边,树林旁,家园。
馄饨端到明楼面前的时候,明楼刚吞了两颗阿司匹林。他顺着馄饨往上看着明诚,说:“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?”
“猜的。还热乎着,快吃吧。”
明楼捞了一颗吞了下去,他认出了口味:“这是……药水弄,苏婶的馄饨摊?”
“现在是霞飞路,苏婶的馄饨店。”
“生意做得好了?”明楼无意识地问着,继续捞着馄饨,他原本没觉得,这么饿。
“是我不想让她再摆摊了,风吹雨打的,这么多年我也没顾到她,能帮就帮吧。”
明楼捏着调羹的手一顿,他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明诚,他的阿诚,太善良了,就连对一个没有一丝沾亲带故的人,他也能保留着恻隐之心。
有时候明楼会想,这样善良的人,本不该走上这条路。
阿诚,他是为了陪我。
明楼总会这样想。
03
汪曼春越狱了。
消息传来的时候,门几乎是被明诚撞开的。明诚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来踱去。他反复说着:“怎么能让她跑了!”似乎下一秒,汪曼春的枪口就能对准了明楼似的。
明楼初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心内一惊,但很快,他看着明诚满脸的焦虑,硬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,越是在这种时刻,他越是要保持冷静,即使下一秒,枪口就在他的眼前,他也必须沉稳地对明诚说:活下去。
以往最冷静的明诚,此刻像是随时会爆炸的火药,他说着:“大哥,你得赶紧撤离,马上!”
“胡闹!”明楼何尝没想过要尽快撤离,但他若撤了,上海地下党组织怎么办,还没有来得及转移的明台怎么办,大姐怎么办,抗战大业,怎么办?
这些其实明诚也知道,他原本就打算,把大哥安全撤出之后,他留下来,拼个你死我活。
但这是明楼决不允许的,他是战士,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兄弟为他而战。
明诚知道自己劝不动大哥,又不敢擅自做主把大哥撤出去,只得强迫自己也冷静下来,他说着:“汪曼春知道了你的计划,她一定不会放过你。”
“她不知道,”明楼说着,“她并不知道我的计划,她只知道我是重庆的人。”
“不管她知道多少,”明诚张着那汪深潭一样的眼,“你都十分危险。”
“那就不留着她了。”明楼此刻的语气,俨然不是在谈论那个前几日还挽着他的手臂的小师妹,而是必须手刃的敌人,“不用留活口,发现她,直接击毙。”
“是。”
明诚原以为,摆脱了这个始终缠着大哥的女人,他会有些愉悦,但此刻,他除了担心大哥,心里居然有一丝的悲凉。那个女人,他也相识了多年,只可惜,她站错了阵营。
明诚开始有些明白大哥总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:卿本佳人,奈何为贼。
“阿诚。”
“是。”
“汪曼春越狱多久了?”
“半个多钟头。”
明楼看了看表,凌晨四点四十分,他说:“看来她是不会来政府办公厅了,你觉得,她还会去哪?”
“明公……”明诚下意识地猜汪曼春会去家里找大哥,登时脑子里嗡得一声,“大姐!”
明楼也是一惊,“家里的警备够么?”
“不够,对付汪曼春,怎么都是不够的。”明诚说着,胡乱往身上套着衣服,又从明楼的桌上揣了把枪,“我这就回家一趟!”
“带着人,带着枪!你自己当心!”
明楼在后面喊,话语根本跟不上明诚的速度,他一边叫着人,一边跑出了办公厅,一路把汽车开得几乎要飞起来,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,疯了似的跑回家。
推开明公馆的门,家里一个人影都没有,明诚心里一慌,赶紧上楼去推大姐的房门。
刚一推开,大姐和桂姨惊得赶紧站起来。明诚这才缓过来一口气,满眼惊慌地看着大姐。
“这是干什么呀?”大姐看着明诚难得的惊慌,她也跟着心里一紧,“出什么事了?”
缓过来的明诚这才意识到累,兀地倚在了门框上,他吩咐手下先下去,自己留着陪大姐说话,他说:“大姐,汪曼春越狱了。”
“你们怎么让她跑掉了?”
“具体情况我们还不清楚,大哥让我先回来保护你,大姐,您这几日最好不要出门。”
“她越狱关我什么事呀,我还不能出门啦?”
“大姐!”
看着明诚这个神色,大姐也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,她想着也是,汪曼春恨毒了自己,眼下又越了狱,保不齐回来害自己,何况,自己身边这个桂姨,也不干净。这样想着,她说:“那你给我把枪!”
“您要枪干嘛?您又不会用。”
“你教我呀!”
明诚愣了愣,应着“哎”,就把手上的枪递了过去,他掰弄着告诉大姐:“这是保险,上膛,扣扳机。”
明镜接过枪,也比划着:“保险,上膛,”然后抬起枪对着明诚,“扣扳机?”
“哎哎哎哎大姐!”枪已上膛,明诚赶紧把枪口推开,“别对着人,当心走火。”
这是明镜第一次握着枪,她帮助地下党运送过好几次军火,但她从不知道,一把“三花口”是如此的重。她握着这把白朗宁,心里有些感慨。
明诚在家里不能久留,他还担心着明楼那边的情况,他把手下叫进来,说:“在汪曼春落网之前,你们必须加强戒备,保卫明公馆,我大姐但凡少一根头发,你们提头来见!”
“是!”
明诚在家内外的两面性,明镜倒也习惯了,她望着对着自己立刻恭顺起来的阿诚,说:“你也先回去吧,我这里没事的。”
明诚点点头,又交代了几句,刚要出门,电话铃响了。
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,只有大哥了。
“阿诚,回来吧。”
明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,一屋子人已经散了,明诚望着明楼问他:“怎么了?”
“她往梁仲春那里去了。”
“大哥怎么知道?”
“我们在霞飞路的线人,送来的情报。”明楼说着,又走回沙发里坐下,今夜,终于是安生了。
“我们在霞飞路……”明诚也跟着明楼坐下,问着,“没有线人呀?”
“你不是刚安插了一个么?”明楼言罢,抬眼看着明诚,眉眼里,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。
明诚想了一会儿,登时心下一惊:“苏婶?!”
明楼没有回答他,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。
“她是军统?”
“不。”
“那就是我们的人?”
“没错。”
明诚反复想着那日戒严,苏婶被76号的特务吓得惊叫的样子,想着这些年明楼总是带他去苏婶馄饨摊时的样子,想着他拉着苏婶走进霞飞路的那间店铺时、苏婶流着泪的样子,他觉得,这些都太可怕了。
而后他抬眼看着明楼,太可怕了,他应该想到的,应该想到的。
“怎么?”明楼见他这样的眼神,问他,“觉得我可怕么?”
“没有,大哥……很有先见之明。”其实明诚心里,的确是闪过一个念头,大哥太可怕了。幸亏大哥不是敌人,否则,十个汪曼春,也比不上一个大哥棘手。
“我跟你说过,”明楼似乎是为了宽慰阿诚,坐得离他近了些,“上海的斗争形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峻,有些时候为了达到目的,我们会比以往、比我们想象的,更加可怖,更加面目狰狞。”
这些明诚是明白的,自从进了伏龙芝他就明白,只要能打败敌人,他不怕比敌人更加狰狞。他说:“只要能打败敌人。”
“只要能取得胜利。”
明诚望着眼前的大哥,心里的敬意又多了一分,这是一种,战士对长官的敬意,他差点就要抬手敬礼了,他在心里默念着:抗战必胜。
而明楼,他望着明诚赤诚的眸子,脑子里浮现的,全是明诚犯险的样子,斗争形势越来越严峻,阿诚出的每一次任务,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,明楼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,真到了这样的时候,他要怎么保住阿诚。
明楼总会带在身上的,是在北方被称作“蛇牌撸子”的德国绍尔袖珍手枪,方才被明诚胡乱地抓进口袋里。握把护板上的商标图案被特意设计成蛇的形状,明楼闲的时候,会无意识地去摸那个艺术体的字母S,仿佛,他就是那条蛇。
如果就此牺牲了,他的名字是会被刻在英雄碑上,还是耻辱柱上?
04
明诚跑进梁仲春的房间时,一切都晚了,他只来得及看见血淋淋的床,和仰面躺在地上的梁仲春。明诚小心翼翼地靠近他,心里有种莫名的伤痛。
“自作自受……”梁仲春一字一顿地吐着气,吓了明诚好一跳,却不知怎地,松了一口气。明诚说,“吓死我了你!我以为你死了呢!”
“谁说我死了。”
梁仲春狼狈地坐在地上,倚着翻倒在地的椅子。事实上,昨天夜里,他赶回家的时候和明诚一样,一切都晚了,他也只来得及看见鲜血淋漓的床,和分明早晨还与他相拥道别的二太太。
娶这房二太太,完全是背着家里的,一是因为自家媳妇强势,二是自己家的势力,还比不上他媳妇的母家,他也没脸再娶。但家里那个,又十分不解风情,哪像上海出身的童小姐,吴侬软语,一开口,就让人分外舒服。
明诚在房间里踱着,问梁仲春:“丢了什么?”
“枪,车,钱……”
“还有什么?”
“命……”说这个字的时候,梁仲春有些哽咽了。他答应过带她出国,去见一见不列颠的泰晤士河,或是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,他也答应过带她回武汉,去看一看公婆,还有,他还答应过,要再带她去看一场电影的。
《西厢记》,或是《马路天使》,都可以,梁仲春已经许久没有陪她看过电影了。“一条人命……”梁仲春重复着,喉里有个东西堵在那里,堵得他十分难受。
明诚看到,梁仲春的眼里,当真有泪。
梁仲春噙着泪,咬牙切齿地说:“汪曼春,她就是个疯子!”
汪曼春的确是疯了。
与其说她为了她的爱情发疯,不如正视现实,她为的,是满腔的那股子傲气。她太了解明楼了,从来只有明楼算计别人,哪会有别人算计他,若不是他不想带自己走,当年他们私奔的消息,是怎么走漏的?
这个问题困扰了汪曼春许久,久到她都快要忘了师哥的样子。
但好死不死,他又回来了。
再一次地,她的心里又装满了恨,不仅仅是对明镜的。
从来只有我害人,哪里允许人害我?
她恨明镜,是因为当初,明镜把她对明楼的一片真心踩在脚下。而她恨明楼,就是为了当初,他把她的一腔天真踩在脚下。她居然天真地以为,师哥会真的爱她、用心待她。
“师哥,你还了解曼春么?”汪曼春此刻坐在梁仲春的车里,擦着枪,领口的围巾上,还沾着梁二太太的血。她抬眼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,心想,终究还是玩不过你,那就,一起死吧。
这次师哥回国,汪曼春是怎么也不肯相信他是投奔叔父来的,但无奈先后派去打探的人,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,她才不得不去面对这个她不想面对、也不敢面对的人。
明楼的确是个能让人失去理智的人,只有不见到他,才能静下心来算计他。
每次和明楼在一起,汪曼春的心就很难平静,眼前这个,是她爱到骨髓里的人,也是恨得透彻的人,她要把这些年她心里的苦,一点一点地还给他。
但她还没有来得及行动,自己全先一步,落入了他的陷阱里。
到底还是你,技高一筹。
汪曼春安慰着自己技不如人,事实上她太明白,哪里是技不如人,分明是心里还存着妄想,还指望他会有真心罢了。
“汪曼春,最蠢的人,不过是你自己!”汪曼春顾自骂着自己,又恨明楼这般无情,“师哥,欠我的,你总是要还的!”
汪曼春这样想着,抹了一把滚出来的眼泪,踩了一脚油门,往那个她向往了许多年的地方,再一次驶去。
明公馆门前,那一束月光花,怕是看不见了。
“曼春,你在弄什么?”
“师哥,你出来得太快了!我还想种完了给你看呢!”
“种了什么?”
“月光花!”
月光花,永远的爱。
暮光中永不散去的容颜,生命中永不丢失的温暖。
解释春风无限恨,沉香亭北倚阑干。
评论(8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