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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楼诚同人】【但以】第六章 子不知我(下)


第六章 子不知我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By 寒~

03

他二人一前一后从上海饭店出来,明楼的态度过于真实,连明诚都分不清他是在演戏,还是真的动怒了。


“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家,立刻!”


此前明楼带着怒气呵出这句话的时候,明诚下意识地猜想着,明楼是要把他从汪曼春的手里解脱出来,让他置身事外。这么想着,明诚就一如既往地为明楼拉开了车门,然后自己绕回驾驶座,坐了进去。


但明楼一直挂着的脸,又让明诚觉得,好像不是那么回事。


明诚不敢回头,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明楼,说:“大哥,不是……”


“闭嘴!”这是明楼少有的打断明诚的话,他黑着脸说,“开车。”


明诚的话被生生打断,他有些委屈,但也着实说不出个不字来,的确是自己擅自行动,的确是玩弄了汪曼春,也的确不知道明楼对于汪曼春还念有多少旧情,万一明楼心里的死灰又复燃了,自己今日的举动,无疑就是找死。


嘴边一直有一股甜腻的腥味,明诚抬手一抹,手再放回到方向盘上的时候,手背上猩红的一小片看起来,分外扎眼。


直到下车,明楼都没有再理过明诚。明楼不等明诚下车为他拉开车门,顾自黑着脸下车了,明诚在他身后张张嘴,也只得把话吞了回去,锁上车门跟着进屋。


明楼一路黑着脸,明诚跟在他的身后,顾自想着,今天这关恐怕不好过了。


正想着,明楼“咣”地一声推开明公馆的大门,大姐不在,家里空荡荡的。早就撤回到家的明台闻声,“噌”地从楼梯上跳起来,张口就喊:“阿……大哥?你……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?”


明楼没好气地说:“怎么,这里面……还有你的事?”


“我……”明台正含糊着,抬眼看了看明诚,他本是想寻求明诚的意见的,却撞上了明诚“你不要管”的眼神,明台不可避免地看见了明诚颧骨上的淤血,他想着半个多钟头前明诚拼死护他撤退的样子,心里的火也上来了,“大哥,你还对阿诚哥动手了?!”


“我对他动手还少么?你让开。”


“我不让!”明台不仅不让,还一步跨在了明楼面前,“你不能对阿诚哥动手!不管他做了什么,他都是有原因的!”


“什么原因?”


“因为……”“闭嘴!”


眼看明台就要把方才的事情合盘拖出,明诚赶紧呵斥了声,硬是把明台的话给噎了回去。明楼闻言,不紧不慢地回头看了明诚一眼,说:“看来除了汪曼春,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。”


而后他阴着脸转身走向明诚,他说着“你好大的胆子”,猛地拎起明诚的衣领,推搡着就要把明诚摔进书房。


书房对于明诚来说,是个比小祠堂还要可怕的地方,也是他避免不了的地方。


此刻书房的门是锁着的,明楼一松手,明诚整个人都摔在了书房的门上,他的左臂兀地一痛,明诚觉得,一定是错觉,枪伤已经好了很久了。


“开门。”


书房的钥匙一直在明诚手里,明诚在心里叹了声,也只得摸出钥匙伸进锁眼里。这简直跟被家法,还要自己亲手递上刑具,又什么区别!


门刚被打开,明诚连钥匙都没来及放回上衣口袋里,整个人就被明楼控制着,摁倒在书桌上伏着,明楼三两下解了自己的皮带,折了两折,连废话都没有,抬手就打。


明诚自幼练武,也算是能扛疼的了,但再怎么,也扛不住明楼这样卯足了力的鞭打。他咬着牙懊恼着大冬天的怎么不多穿点衣服,又被甩下来的一记,痛得龇牙咧嘴。


通常明诚都是咬着牙不出声的,只有实在挺不住了,偶尔闷哼一声。他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,只觉得身上突然一重,紧接着明台的声音就在他身后了,“大哥!你不能这样打阿诚哥!”


明诚没有立刻让明台离开,一是他知道,明楼是不会把明台怎么样的,二来,他也确实需要些时间缓一缓。他喘着大气,听着明台和明楼在争吵。


其实也不是争吵,明楼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多废话,他恨不得当下就抽死这个不知死活的阿诚,单枪匹马的就敢往76号的枪口上撞,他当自己是铁打的呢!“若我非要这样呢?”


“那,”明台扬着脖子,手上却还是护着明诚,“那等大姐回来,我就去告诉大姐!”


“我管教阿诚,大姐从来不会插手。”明楼说着,抬手要把明台推出去,“你当阿诚是你么,挨个几下打,转脸就去大姐那里告状?”


“我!”


“你什么你,出去!”


明楼说着,连拉带推地把明台关出了门外,顺手反锁了房门,他回头看了明诚一眼,也不急,反倒是倚在门边问:“阿诚,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么?”


“我还有什么好说的,”明诚心里也憋着气呢,他气明楼方才不让他把话说完,也气自己根本没办法把话说完,就像明楼现在问他,他也说不出个花来,“反正你已经认定了,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。”


“好!”明楼这一声“好”是卯足了火的,他把皮带往桌上一扔,皮带不偏不倚地擦着明诚的头发落在桌上,“啪”的一声,明诚心里顿时一惊,而后他就看到,明楼走向书柜,打开了那扇他最怕的橱窗。


明诚的眼里开始有些怕了,那是一根一米多长的马鞭,驯服野马用的。明楼拿着马鞭,又问了一遍:“我再问你一次,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么?”


此刻明诚就是心里再憋屈,也不敢和马鞭过不去,语气立马软了下来:“大哥,你不会当真相信,我和汪曼春有私情吧?”


“不然呢?”其实明楼当然不会相信,但他终究是气明诚擅自行动,他到底想做什么!


但明诚哪知道明楼在气什么,只以为明楼咬定了他和汪曼春有私情,“不然呢”三个字让他气得有些昏了头了,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明楼,明楼的轮廓在他眼里已经有些模糊了,他说:“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!”话里咬牙切齿,甚至说话,都变成了气声。


明楼也没了耐心,他用马鞭指着明诚说:“我给过你机会了。”然后扬手就是一鞭子。


明家用的并不是普通的舞步鞭或者赛鞭,而是马术上驯服野马的调教编,鞭杆长有一米六到一米八,鞭梢长度也和鞭杆等长,所以总长度可以超过三米。第一鞭下来的时候,鞭身从左臂滑到整个后背,明诚本就消瘦,这样一击根本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,他咬着牙发出一声闷哼,身上是皮开肉绽的灼热。


明诚硬生生接下这一鞭的时候,明楼心里甚至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心疼,他不能容忍明诚对他的任何隐瞒,更不能容忍他一手带大的阿诚总是只身犯险。


他生怕哪一天,在他的死讯前传进明公馆的,是阿诚的死讯。他更怕哪一天,前方传来的消息是,阿诚为了掩护他,被乱枪打死。


明楼太清楚阿诚的脾气了,他做的出来。别说是为了明楼,就是为了明台或是大姐要他阿诚的命,他也做的出来。这是明楼怎么说怎么劝都没有用的,唯有打了。


心里痛了,手上的力道就更重了。


明诚发誓,他这辈子真的,再也不想见到马鞭这种东西。力道每过一处,明诚甚至都能听见衣服的布料被撕裂的声音,布料都如此,何况皮肤呢。


明楼看着明诚硬撑着的样子,他有意击垮明诚的防线,他的防备越来越难攻破了,再不像以前,都不用明楼动怒,只要他把脸一拉,明诚就立马什么都招了。现在他还要和明诚斗智斗勇,真不知道是该骄傲,还是心累,他说:“我当你是为什么不能在家里提汪曼春呢,一提她你就要炸,原来是心里憋着这出呢!”


这话一出,明诚心里登时也“腾”地火了起来,他想着,我跟了你十七年,我爱不爱汪曼春,你当真看不出来么?!他连呼痛都没了心思,大有一副“你就打死我吧”的样子。


自打十岁那年跟着明楼,明楼于他而言亦师亦兄,从小到大阿诚挨的打不计其数,他对明楼一直“敬他三分,爱他三分,惧他三分”,在明楼面前他只有一分尊严,但这仅有的一分尊严,今日也被践踏得体无完肤,明诚伏在桌上,也只能让眼泪再流回肚子里了。


反正也没人会在意,何必流些懦弱出来惹人笑话。


明诚原先撑着一口气伏在桌上,此刻便泄了气,顺着鞭子来的方向倒下去,桌前的地毯是奥比松风格的,有些厚,明诚栽在里面,只发出了沉闷的一声:“咚”。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,抓着地上能抓到的任何东西,好像手上抓了什么,身上就不会痛了似的。


他听着门外越来越大的动静,大姐从公司回来了,在外面嚷着“阿香你是死人吗!快去拿书房钥匙啊!”“桂姨你去拿工具箱呀!打不开门就撬锁!”


他听着明台在外面说,“撬什么锁,我来!”然后“砰”地一声把门踹开。


他听着大姐破了音的一声“阿诚!”


然后他就,伏在地上,断片了。

 

04


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,明诚被安稳地放在床上,不是他自己的床,因为床上的垫被特别柔软,他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。


明诚动了动,背后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的痛,他趴回去,叹了口气,这才确定方才并不是自己的一场噩梦。


“阿诚哥……”明台在一边唤他,明诚把脸转过去,他的动作很缓慢,生怕稍微幅度一大,又痛得自己一个龇牙咧嘴。明诚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,又看看明台脸上,因为趴在床边睡出的印记,问:“这是大姐的房间?你怎么在这?”


“大姐给你上了药,”明台说着,起身给明诚拉了拉被子,“她让我在这陪你。”


“大姐给我上的药?”


“嗯,天太晚了,也不好给苏医生打电话。”


听到“天太晚了”,明诚这才想起来问:“几点了?”


“三点一刻。”


“夜里?”


“难不成是下午三点一刻啊?!”


明诚被这一呛,自己也扯着嘴笑了笑,“你快回去睡吧,这大半夜的。”


“不去,大姐让我陪你!”明台说着,不仅不走,反而在床边坐下了,他想了想,压低了声音问明诚,“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大哥,今天在上海饭店,你是……”


“告诉他什么?”明诚现在说话的声音有些虚,听起来是飘着的,他说,“我告诉他,是你未经报备擅自行动,往76号的枪口里撞?还是告诉他,军统内部出了内鬼,而这个内鬼轻而易举地就挖了个坑给你跳?”


“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报备!”


“你报没报备我还不知道?你的直接上级是毒蛇,所有的报备都会转到我这里,现在,你还要我告诉大哥么?”


“那……那也不能让你这么扛着……”


“嗤……”明诚看着明台扁着嘴的样子,想着“你倒是委屈了?”他在软榻里动了动,说,“我要是说了,今天躺在这儿的就是你,你受得了这个?”


“阿诚哥……”明台有些心虚,也有些自责,他看着明诚,刚伸了伸手,又怕碰疼了明诚,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,他说,“谢谢你。”


“谢就不必了,以后长点心吧。”明诚还是一副不介意的样子,事实上,从小到大,不管他受了怎样的委屈,他总是这样一副并不介意的样子。小时候明台顽皮,多少次黑锅都是明诚背的,他倒是习惯了。明诚半开玩笑地说,“我扛不了几次的,再这么扛下去,我会死的。”


“什么死不死的!”话音还未落地,大姐端着药从外面进来,听着明诚的那句“我会死的”,登时就不乐意了,她的高跟鞋踩在木制的地板上,发出有些沉闷的声音,她说,“明楼再敢动你一下,他试试看!”


“大……”明诚听到大姐来了,本能地想要起身,但毫无意外地牵扯到了伤处,痛得他差点栽回床上,他闷哼了一声,咬着牙自己消化掉这一浪突然袭来的疼痛。这一下惊的明镜顺手把药碗塞进明台的手里,赶紧扶了明诚躺回去,嘴里嗔怪着,“你乱动什么呀,当自己是铁打的呀?”


明诚被放回到床里,他张着那双眸子看着大姐,认真地说了声:“谢谢大姐。”


这倒让明镜更心疼,也更自责了。同样都是弟弟,但她不得不承认,这么多年,她用在明诚身上的功夫,是最少不过的了。这样想着,她就打发了明台:“你回去休息吧,我陪你阿诚哥说说话。”


明台手上抱着药碗,还老不乐意,他总想着今日明诚是因为他,才被大哥迁怒成这个样子的。明诚躺在床里说,“去吧,小少爷,我没事的。”


明台刚走,明镜摸了摸药碗,药还烫着,她低头看了看阿诚,想着阿诚刚进明家的样子,也是这样蜷成一团,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。她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,这些年阿诚跟着明楼,她总以为明楼会有分寸,但今日,当她知道明楼因为一个汪曼春,这样发了疯似的打阿诚,她恨不得当下就把明楼关进小祠堂里。


明镜越是这样想,就越觉得对不起阿诚。她侧身坐到床边,在阿诚身边张开手,说:“阿诚,来。”


“嗯?”明诚有些惊诧地看了看大姐,他不是不明白大姐向他张开手的意思,但印象里这个怀抱,就是轮,也轮不到他。


“来呀!”


见大姐这样说,明诚便配合地往大姐那里挪了挪,大姐坐在床头,一只手环抱着他,另一只手拂过他的发,一遍一遍地,从发根,捋到发梢。


起初,大姐的手刚触到明诚的身体,他是有些尴尬的,但很快,尴尬的感觉就不见了,仿佛是一种久违了的宠爱,像是一汪清潭,从来没有过的,他此刻宁愿溺死在这里面。


这和在大哥身边不一样,大哥的臂弯是有力的,给他的是安全感,而大姐给他的,是一种家的感觉。


大姐说:“阿诚啊,这么多年,苦了你了。”


明诚下意识地要摇头,大姐在他身上轻轻地拍了拍,又说:“你小的时候,身子太弱,总是被病痛缠着。有一次你发了高烧,怎么都退不下去,那时候全上海都在闹流感,城里物资短缺,我们不敢把你送到医院,生怕你被隔离起来,那时候,生了病的孩子没药医,就只能隔离,一旦隔离,就只能等死了。”大姐说着,抱着阿诚,眼里不知道在看着什么,仿佛真的回到了当年,军阀混战时候,一片混乱的样子,她说,“我就这么抱着你,整夜整夜地给你擦身子、物理降温,家里有好些药,不适合小孩子吃,我和明楼就把药掰碎了,冲进水里给你稀释了让你吃,你可算是好了。但那之后,也不知怎么,你就再也不让我抱了。”


明诚听着,眼眶也有些湿了,他的印象很模糊,甚至不记得有这一段了,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人疼爱的孩子,却不知道,可能是他,在拒绝别人的疼爱。


他此刻只得看向大姐,再说一遍:“谢谢大姐。”


“谢什么呀,”大姐说着,低下头看着阿诚,“你这孩子,就是太让人省心了,才会让人这么心疼。从你十多岁起,我们就都不用为你操心,你把每一件事都努力地做得尽善尽美,连我们都忽略了,你还是个孩子。”


“大姐,我都二十七了。”


“你就是三十七、四十七,在我面前你还是个孩子!”


“是,大姐。”


明诚应承着,心里有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在喷涌着,占领了他的意识,他突然觉得,其实他也是有家的,家里,不只有明楼而已。


明镜给他拉了拉被子,又掖了被角,生怕哪一点风吹进去,明诚被护的严严实实的,但他还是觉得冷,他往大姐怀里拱了拱,倒确实像个小孩子。


明镜问他:“疼得厉害吧?”


他摇头。


明镜又问他:“心里委屈吧?”


他又摇头。


明镜把他往怀里紧了紧,有些责怪,更多的,却是心疼,她说:“药是我上的,疼不疼我还能不知道?你就是再自小习武,扛得住明楼下这样的死手么?你就是对明楼太惟命是从了,他才敢对你这样为所欲为,也就是对你,对明台,他敢这样来吗?”


明诚听着,接不上话,他在心里想着:可不就是对我,对明台,大哥当然不敢,他连对下人都不会这样。


“阿诚,今日明楼,当真是因为汪曼春,才这样打你的么?”


“……”明镜这样问,让明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,他只得抬眼看着大姐,他知道大姐有多讨厌汪曼春,他怕自己“是”字一出,大姐立马把大哥拖进小祠堂,也打个半死。


“都这时候了你还护着他?”其实明镜心里已经有数了,她昨日回到家,还没进门,明台就扑上来,含含糊糊地告诉她,大哥快把阿诚哥打死了,就为了个汪曼春!


“我……”明诚支吾着,他也不知道,“可能是吧,我也不确定,不该是因为她,也可能是因为她。”


这话把明镜给绕糊涂了,但她也听明白了,这里面,不只牵扯到了汪曼春,可能还有别的事情,他们两兄弟,总是让她云里雾里,她也不好多说,只问:“那我就问你,错在你么?”


“不管怎样,都应该是我的错。”


“他是不是误会你了?”


明诚一听到“误会”两个字,心里一下子特别委屈,他想着在上海饭店,明楼看向他的眼神,想着在书房,明楼对他下的狠手,他一直压抑着的委屈突然就迸发出来了,他有些辛苦地噙着泪,也不敢看大姐,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

“我就知道。”明镜说着,“按照你的脾性,能做出什么天大的错事,能让他这么对你下死手的,只有误会了。”


明诚听着,心想:为什么大姐都能知道是误会,你不知道!


眼泪从脸上滑下去,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。明诚的一滴眼泪,刚好不偏不倚地滴在明镜的手上。明镜抬手在阿诚的脸上抹了一把,才发现他已经哭了满脸的泪。


除了满脸的泪,还有升高的温度。


明镜的手在阿诚的脸上顿了顿,而后又放在他的额头上顿了顿,“怎么这么烫!”她惊地一下子坐起来,把阿诚身后的枕头抽出来,让他躺平,边掖被角边埋怨他:“你身体不舒服了也不知道告诉我?你这孩子真是……”


明诚窝在被子里,伤风感冒他根本就不当回事,但此刻他看着大姐为了他这样紧张,这样翻着药箱找退烧药,登时有些感动,他说:“大姐,这不是有药么?”


“那是熬的中药,活血化瘀用的,退烧哪里有用呀!”明镜说着,继续翻找着,“诶?阿香把退烧药放到哪里去了嘛!”


好容易找到了退烧药,明镜拿着,让阿诚吃了。明诚听话地吞了两颗,反正西药这种东西,比中药好多了,吞一罐都行!


“睡会吧,我陪着你。”


“大姐,我没事,您也睡会吧。”


“姐姐就在你身边,你听话,好好睡。”


“哎,知道了。”

 

他们在楼上聊天的时候,明楼一个人,对着书房里的一片狼藉,他把秘密电台搬了出来,敲了一段电文,而后,他往楼上看了看,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,大姐屋里的灯还亮着,明楼收了电台,起身踱了出去。


明楼这次有些过于自信了,他以为不管怎样,他的阿诚都不会记恨他的。


这一夜着实把明镜折腾得够呛,明诚的烧反反复复就是下不去,烧得都有些糊涂了。明楼望着蜷在大姐怀里的阿诚,心痛得伸伸手想要去抚慰他。但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阿诚,明诚就像是感觉到了似的,本能地往后一躲。


他这一躲,像是一把弯钩匕首,在明楼的心里狠狠地剜了一刀。明镜说着“你走吧,他一时半刻醒不了,就是醒了,也不一定会理你。”


“大姐,他怎么样?”


“他能怎么样?”明镜的手搭在阿诚的额头上,温度一直反复着,这让明镜的心里有点慌,语气也不是那么平缓,她说,“我这么往死里打你一顿,你说你怎么样?”


“大姐……”


“大什么姐!你出去!”


任凭明楼多恭顺的样子,明镜都不买账,她此刻只要看见明楼,就能想到他当年为了汪曼春这个小蹄子,跪在她面前求她的样子,现在又为了这个小蹄子,这样下死手地打阿诚,她觉得,早晚,这小蹄子能把整个明公馆搅得天翻地覆。她咬着牙想着,做梦!只要我明镜还活着一日,汪曼春你就别想踏进明公馆一步!


他二人的动静过于大,明诚被惊醒了,他张着眼睛从明镜的怀里探出来,唤了声:“大姐。”


明楼见他醒了,也轻唤了声:“阿诚。”


明诚这才看见明楼来了,刚探出来的脑袋又缩了回去,躺回到明镜的怀里不说话。


此刻他不想做什么隳肝沥胆的衷心仆人,他就是个受了伤的孩子而已。


明楼伸出手,想把手放在明诚的肩上,和以往一样。明诚看见,倒是低头不语,整个人往回一躲,却刚巧撞到明镜的胳膊,伤口又兀地一痛,明诚“嗯…”地想把呼痛吞回去,又被明镜抱了个结实。


“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呀!我们阿诚不想理你,你走开!”


明镜心里的这通火,既是冲汪曼春,也是冲明楼,她护着阿诚,眼里带怒地瞪着明楼。她一夜没合得上眼,眼睛里的血丝,不知是因为愤怒,还是熬夜,红得像是要吃人。


几分钟内,明楼被接连躲了两次,他伸出去的手还在半空,若是说刚才,阿诚是烧得有些糊涂了,那这次,就是他真的记恨了明楼。


明楼收回了手,说:“好,我走。”


这样也好,就让你怀着对我的恨看我离开,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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